法治號
毒品一日不除，禁毒斗爭就一日不能松懈。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多次就禁毒工作發表重要講話、作出重要指示，要求堅持厲行禁毒方針，打好禁毒人民戰爭。面對新型毒品犯罪形勢，如何做好禁毒工作也是檢察機關不斷思考的問題。
然而，近些年，新型毒品猖獗，它們披上“奶茶”“郵票”“跳跳糖”“餅干”“飲料”等外衣，將罪惡之手伸向未成年人，給孩子們造成極大的安全隱患。
新型毒品為禍未成年人
多位檢察官向記者描述了未成年人吸食新型毒品之后的狀態，觸目驚心。
“吸完上頭電子煙后，一個10多歲孩子竟然力氣大到可以徒手推動冰箱。”
“有些吸了毒的孩子告訴我，吸完毒后想走到高樓的陽臺上跳下去，感覺能飛起來。”
“有個孩子只有8歲，喝了學校附近小賣店老板免費送的止咳水（含可待因），便一發不可收拾，牙齒全部爛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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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訪中，多位檢察官向記者描述了未成年人吸食新型毒品之后的狀態，觸目驚心。當談及這些像花兒一樣美麗的孩子，卻陰差陽錯掉進了吸毒、販毒的無底深淵，檢察官們的言語中充滿了惋惜和悲憫。“孩子都是好孩子，得想辦法保護好他們。”云南省德宏傣族景頗族自治州檢察院檢察官張梅從事未檢工作10年，辦理了多件未成年人涉毒案件，她在接受采訪時說道。
“近幾年，販賣合成大麻素電子煙的案件多發。2021年以來，我院共辦理此類販毒案件6件10人，其中涉案的未成年人就有6人。”福建省福州市鼓樓區檢察院第五檢察部主任吳云玲講述了她辦理的一起案件。小陳因處于青春期，對一些成人化的行為，如抽煙、喝酒、泡吧等充滿了嘗試的欲望，加上他自幼父母離異，長期跟著奶奶生活，經常脫離家人的監管出入酒吧等娛樂場所。有一次在酒吧接觸了合成大麻素電子煙后便上了癮，因為沒有經濟來源，他便在朋友圈發布“上頭”“快感”等毒品圈黑話，利用聊天軟件討論毒品交易的數量、價格等，再通過外賣平臺進行運輸，走上了以販養吸的迷途，小小年紀便受到了法律的制裁。
無獨有偶，販賣合成大麻素電子煙案件也出現在浙江余姚的校園中。余姚市檢察院檢察官陳煒瑩對2022年辦理的一起案件記憶深刻，“這是合成大麻素被列入毒品管制后我辦理的第一個相關案件，涉案的都是未成年人，一個還在讀高中。”
“有無上頭電子煙？”2021年7月，16歲的高中生小林看到通過網絡認識并加為微信好友的小濤朋友圈發的這條消息，便想起在酒吧喝酒認識的同齡人小峰平時在朋友圈賣這東西，于是聯系小峰購買了一套含有5毫升電子煙油和一根煙桿的上頭電子煙，并加價88元出售給小濤。后經警方查證，電子煙油中含有合成大麻素。
“合成大麻素是人工合成的化學物質，成本低，原料容易獲取，卻能產生更加強烈的興奮和致幻效果，其精神活性是普通大麻素的五倍甚至上百倍。”陳煒瑩告訴記者。經調查了解，小林根本沒意識到該行為涉嫌販毒，也沒有吸毒史，只是為了賺個差價，案發后他后悔不已。考慮到小林是初犯且認罪態度較好，其家長也保證能監管好，檢察官對小林作出附條件不起訴決定。小林在考驗期內表現良好，最終被不起訴，重返學校讀書。而小峰此前有吸毒史，除了該案涉及的販毒事實外，還有其他販毒行為，因此檢察官對小峰提起公訴，他最終被法院判處有期徒刑。
新型毒品層出不窮
辦案中，存在管制目錄更新和換算規則相對滯后的問題，給新型毒品犯罪案件的辦理帶來較大挑戰。
2022年6月，最高人民檢察院發布涉新型毒品犯罪案件的第三十七批指導性案例，其中涉及“咔哇氿”飲料、“死藤水”、三唑侖和咪達唑侖等多種新型毒品，為打擊新型毒品犯罪工作提供了直接、有力的指引。在采訪最高檢第二檢察廳辦案人員時，記者了解到新型毒品的界分尚存在爭議，“新型毒品只是俗稱，并非法律術語，范圍還比較模糊。根據刑法第357條規定，毒品是指鴉片、海洛因、甲基苯丙胺（冰毒）、嗎啡、大麻、可卡因以及國家規定管制的其他能夠使人形成癮癖的麻醉藥品和精神藥品。目前在司法實踐中，普遍認為刑法第357條列明的這6種毒品之外、其他的能夠致人癮癖的麻醉精神藥品，屬于新型毒品范疇。”
“新型毒品是人工化學合成的致幻劑、興奮劑類毒品，又被稱為實驗室毒品。”浙江省檢察院第二檢察部檢察官劉文霞介紹道，“目前較為常見的新型毒品主要分為三類：一類是新種類毒品，如合成大麻素類物質、氟胺酮等；另一類是采用了新包裝和偽裝形式，但成分為多種毒品的混合物，如‘開心水’‘彩虹煙’等；還有一類是已被管制但換個名字最新流行的毒品，如‘聰明藥’‘減肥藥’等。”
張梅進一步介紹道，“不同于鴉片、海洛因等傳統毒品是取材于原植物，新型毒品大都是化學合成的。傳統毒品對人體主要有鎮痛、鎮靜效果，新型毒品則有興奮、抑制或致幻的作用。比如吸食‘K粉’（氯胺酮）會對人的記憶和思維能力造成嚴重的損害，容易讓人產生性沖動，所以又稱為‘迷奸粉’。”
面對層出不窮的新型毒品，要想真正界分清楚其實難度很大。吳云玲說，“界分的難點在于其分子結構很容易被改變，比如合成大麻素，它有很多種類，只要添加一個小小的基團（化學中對原子團和基的總稱），就能變成一種效果不變，甚至更強的新毒品。然而只要毒品的分子結構存在不同，其與傳統毒品的換算比例便有不同。辦案中，存在管制目錄更新和換算規則相對滯后的問題，給新型毒品犯罪案件的辦理帶來較大挑戰。”云南省檢察院檢察官羅杉杉也提出，“判斷新型毒品時，我們主要依據國家藥監局、公安部和衛健委頒布的麻醉藥品和精神藥品目錄來判斷比對，如果出現目錄之外的新精神活性物質，打擊難度就會加大。”
不過，在長期與新型毒品犯罪作斗爭的過程中，檢察官還是總結了新型毒品的鮮明特征。陳煒瑩說道，“一般外形新穎時尚，包裝粗糙，屬于‘三無產品’，并且交易隱蔽，多通過‘互聯網+物流寄遞+線上支付’這種非接觸的方式販運，使用場景通常是夜店、酒吧等娛樂場所。”
新型毒品犯罪打擊難度更大
新型毒品大都是化學合成，成本低且可以批量生產，暴利使犯罪屢禁不絕。
目前，從數量上看，未成年人涉新型毒品犯罪案件被提起公訴的相對較少，但檢察官認為，正是因為新型毒品變幻莫測且層出不窮，對未成年人身心健康的潛在威脅與風險巨大，亟須給予充分重視。
張梅總結，毒品給未成年人主要帶來三大危害，一是嚴重摧殘身心健康，二是致傾家蕩產，斷送人生，三是誘發各類違法犯罪行為，給社會穩定帶來極大危害。陳煒瑩告訴記者，“未成年人的身體正處于生長發育期，一旦吸食毒品，將影響正常發育，特別是對大腦神經細胞產生直接的損害作用，會出現慢性精神障礙和體內多種細胞損壞，甚至死亡。心智方面極易出現畸形生長。”
“有些身體上的依賴可以通過藥物和強制戒毒辦法消除，難以消除的是心理上的依賴。”福建省廈門市翔安區檢察院檢察官馬莉莎和該院檢察官助理黃可嘉介紹，長期吸毒使未成年人沉湎于虛幻的自我體驗中不能自拔，喪失對人際交往的興趣和對生活的熱愛，成為毒品的奴隸，極易鋌而走險，甚至出現殘害親人的家庭悲劇。
那么，預防新型毒品犯罪工作的側重點是什么？
“新型毒品本身比傳統毒品打擊難度更大，這讓預防工作重要且緊迫。”吳云玲告訴記者，以新精神活性物質為代表的新型毒品具有更容易上癮、隱蔽性更強、更不易被檢測等特點，比如最初電子煙是作為戒煙的替代品出現的，當合成大麻素被添加到電子煙油中，最開始人們并沒有意識到危害，殊不知一旦上癮后患無窮。而且新型毒品大都是化學合成，成本低可以批量生產，毒品特別是走私和販運環節的暴利使犯罪屢禁不絕。
“雖然我們對毒品的防控一直處于高壓態勢，但大多數毒販和真正的頭目居于幕后，很難被抓獲歸案，運毒人員被抓獲了，毒販再換個地方、換個人繼續送貨。”廣東省深圳市福田區檢察院檢察官李淑穎介紹說。
“互聯網時代，新型毒品的獲取渠道更便捷，販運毒品能做到全程零接觸，甚至從毒源產地直達終端，吸毒活動、毒品販運交易渠道更隱蔽，這使禁毒斗爭更加復雜。”劉文霞補充說道。
為實現治理最大化
傷害最小化而努力
堅持禁毒“人民戰爭”道路不動搖，走專門機關工作同群眾路線相結合的社會治理之路，從而實現社會治理效能的最大化。
為了將新型毒品對未成年人的傷害降到最低，近年來，檢察官們做了很多工作。
“2021年，我們辦理了福州市首批涉未成年人販賣上頭電子煙的案子后，覺察危害巨大，開始思考如何讓未成年人主動向電子煙產品說‘不’。”吳云玲介紹道，首先發揮檢察職能，聯合相關部門開展行政公益訴訟專項監督活動，推動建立協作機制；其次開展法治宣講，多種形式、多維度提升未成年人警惕性；再次招募志愿者，拓展線索來源渠道；最后在走訪調查中，我們發現部分經營者未在經營場所顯著位置張貼“禁止向未成年人出售煙草制品”標識，據此向有關單位發出訴前檢察建議，督促市場監督管理局、煙草專賣局開展校園周邊環境治理。
“由于地理位置的特殊性，云南省德宏州檢察院辦理的未成年人刑事案件中毒品犯罪案件占比很高。”張梅介紹道，為打擊毒品犯罪，該院持續推動與公安、市場監管等部門開展整治行動，集中整治賓館酒店、KTV、酒吧、足浴按摩、中小旅館、出租房、網吧、燒烤攤點等學生容易涉足的區域，全面清理容易滋生“黃賭毒”違法犯罪的治安亂點。
針對新型毒品目前界定難、鑒定難，在定罪量刑上把握分析不規范等問題，云南省檢察機關推動司法機關召開聯席會議盡量達成共識，“我們在省內積極推動統一認定和鑒定要求、標準，統一量刑，避免出現量刑畸輕畸重的情形。”羅杉杉介紹說，新型毒品迷惑性大、取證難、主觀明知認定難，“通過認罪認罰來探索難題，積極引導犯罪嫌疑人，突破口供，反向引導偵查機關來完善收集客觀證據，近些年，云南省新型毒品犯罪案件可以達到90%以上認罪認罰。”
針對當前非接觸販運毒品新模式，檢察院認真落實“七號檢察建議”，與公安、郵政管理部門建立寄遞安全監管聯動機制，“對寄遞毒品高發問題依法制發檢察建議。”黃可嘉補充道。
在第36個國際禁毒日到來之際，檢察官們向未成年人提出忠告：務必要認清新型毒品的危害。
劉文霞介紹說，為了逃避監管，新型毒品往往更換名稱，但其化學本質和致癮性、危害性并未改變。不法分子常常以“合法興奮劑”“草本興奮劑”為幌子欺騙未成年人吸食，一旦吸食后會失去意識，極易引發后續被侵害事件，一定要提高警惕。
吳云玲表示，要慎重交友，拒絕接受陌生人的饋贈，特別是娛樂場所內成分不明的香煙、飲料、食品，不輕信他人勸說，從源頭上杜絕與毒品的接觸，發現身邊有販毒、吸毒現象，要及時舉報。
對于如何加強對新型毒品的打擊和治理，馬莉莎等檢察人員建議，要堅持禁毒“人民戰爭”道路不動搖，走專門機關工作同群眾路線相結合的社會治理之路，從而實現社會治理效能的最大化，從根源上實現毒品治理的減存量、防增量。
（文中未成年人均為化名）
作者：石佳 王心禾
圖片：四川省漢源縣融媒體中心微信公眾號
編輯：邢國涵